今年3月23日是北约空袭南联盟3周年的日子，为纪念这一历史时刻，中央电视台战地记者顾玉龙特为央视国际撰写长篇纪实报道《追逐巡航导弹》，作者以亲身经历，回忆当年在南联盟前线叱咤风云，不分昼夜手持采访话筒追逐北约巡航导弹那惊心动魄的日日夜夜。这些故事虽然已成过去，但至今读来依然扣人心弦。

　　（CCTV特派记者顾玉龙报道）我掐到了北约空袭南联盟的脉搏

　　1999年3月23日，南联盟局势告急，由于南联盟总统米洛舍维奇与美国特使霍尔布鲁克昨天晚上的会谈没有取得成果，北约对南联盟的空中打击一触即发。

　　上午当我们赶到塞尔维亚电视台传送卫星新闻时，发现门卫站岗的位置已经从大厅挪到了门外，而且从手枪换成了冲锋枪。塞尔维亚卫星传送机房的玻璃上贴上了防止冲击波的透明胶条，卫星技术员达科说，这是为战争所作的准备。传送完新闻后，中央电视台副台长李东生要求我“不要考虑花钱多少”，从北京时间当天晚上19点起，也就是贝尔格莱德时间中午12点钟起，长时间开通并占用卫星直播国际线路，以便在《新闻联播》这段时间随时插播来自贝尔格莱德的最新新闻。东生副台长说，根据国内所掌握的情报所作出的判断，北约很可能就要在这段时间里发起攻击。

　　台长的紧急布置令我猝不及防，我不知道台领导从什么途径得到的“可靠情报”说北约就将在贝尔格莱德时间中午发起攻击。据我知道，霍尔布鲁克现在还在贝尔格莱德，根据我的推断，只要霍尔布鲁克还在贝尔格莱德，北约的飞机就不会飞临贝尔格莱德。北约虽然已经做好了对南联盟的空中打击的准备，但对北约来说，动武，无论如何也不是上策，北约在最后关头依然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点作为在前方扑腾了两个月的记者对目前的时局还是有一个基本的判断。

　　另外，本人还掌握一个检验北约是否会立即对南联盟空袭的绝招。

　　那是1月8日，《东方时空》水均益、董志敏一行在完成了美英空袭巴格达的新闻后假道布鲁塞尔回国，当时我特意在布鲁塞尔风格独特的兰亭酒家犒劳从前线归来的将士，趁小水小酒喝到晕晕乎乎的时候，我问他：“美、英空袭前有什么征兆吗？”小水一听我问战地报道，劲头就来了：“现在打的都是高科技战争，电子战争，美、英在空袭巴格达之前几个小时先发动电子战，干扰伊拉克的指挥系统，让伊拉克的部队和指挥部失去联系，然后再象瓮中捉鳖一样一个一个地收拾。那时候，我们的手机统统都没用了，根本打不出去”。真没有想到，我用区区几千比利时法郎，竟然从小水嘴里套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出门后，小水从他那名牌皮夹里掏给我两张崭新的伊拉克纸币说：“谢谢你们的款待，哥几个这次没有给你们带什么礼物，这两百伊拉克第纳尔就算是今天的饭钱，留作纪念吧”。我说：“本人从来就没有去过伊拉克，拿了你这两百伊拉克货币也不知道这礼有多重，会不会构成受贿”。小水一竖他的“伦敦雾”牌风衣领子说：“请不要客气，这大概最多值两个美分吧”。

　　有了小水透露出的这一千金难买的信息，本人对南斯拉夫局势多少有些胸有成竹。南斯拉夫电话线路是检验北约是否立即发动空袭的脉搏，掐住了这条脉搏，就能把握北约空袭南联盟比较准确的时间。现在贝尔格莱德所有的电话线路都是好好的，从这一点来说，北约的空袭行动至少不会在几个小时之内展开，至于今天晚上北约会不会对南联盟开战，我就不敢说了。我猜想，国内或许把贝尔格莱德今天晚上当地时间可能遭到北约空袭当成是北京时间今天晚上了，这正好相隔7个小时的时差。

　　不过，既然领导指示，本人当然得不折不扣地执行，经我紧急联系，塞尔维亚电视台外事处的斯坦娜女士表示，她立即给技术部门下单子，4个小时后，即当地时间下午15点10分（北京时间20点10分），塞尔维亚电视台将准时为CCTV开通演播室直播线路。斯坦娜表示，这已经是最快的时间，不能再早了。

　　下午14点45分，我们再次匆匆地奔往塞尔维亚电视台，没想到才过去3个多小时，塞尔维亚大电视台大门口又多了一名手持冲锋枪的门卫。

　　直播间显然已经经过了整理，背后的蓝色天幕已经拉上，并在玻璃上贴上透明胶条，只要楼下小高地上的野狗不吠，基本上听不见外面的噪音。

　　这是我赴贝尔格莱德以来的第一次卫星直播，我试了一下，这回椅子很结实，桌子也是放得四平八稳，可就是不见一个技术员。

　　离卫星开通时间还差6分钟，有人来打开摄像机和监视器，我终于在监视器里看到了自己的有点发“酷”的尊容。记得今年年初在布鲁塞尔就启动欧元进行卫星直播时，自己好像没有现在精神，看来上电视镜头人还是瘦一点好看，你看人家新闻联播的李修平，那才是只有用模子才能刻得出来的“电视脸”。

　　行了，同伴老王在控制室示意卫星信号已经切过来了。

　　第一次直播，编辑部主任范昀亲自到场，他问我现在的心情如何，我说感谢领导给我发了一张坐在头排看空袭热闹的门票，现在我就准备竖起耳朵聆听天空传来爆炸声了。

　　这次《世界报道》贝尔格莱德直播的题目是“南联盟告急”：

　　南 联 盟 告 急

　　主持人问：美国一再对南联盟发出威胁，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手呢？

　　顾玉龙答：美国对付南联盟的战略显然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但他们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忽略了塞尔维亚人不屈的民族性格。对美国来说，对南联盟实施军事打击并不是上策。美国的反战呼声非常强烈，就是在北约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美国的北约盟国虽然口口声声说意见一致，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大的分歧。欧洲国家不希望在南斯拉夫出现一个比波黑还要难以收拾的烂摊子。希腊就公开表示反对对南联盟使用武力。土耳其也不赞成对南联盟进行军事打击。我们还可以看到，整个欧洲的反战浪潮也正一浪高过一浪。但如果今天米洛舍维奇和霍尔布鲁克会谈后，霍尔布鲁克拂袖而去，那表明谈判彻底破裂，战争也就无法避免了。

　　主持人问：你是不是能作一下具体的分析呢？

　　顾玉龙答：从军事的角度来看，北约显然占据绝对优势。但南联盟毕竟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虽然从军事装备、武器的数量和质量上来说，大大落后北约，但南联盟军队占据有利的地形。科索沃到处都是大山，易守难攻。第二，南联盟防空力量有一定的实力，我看到一篇报道说，南联盟军队的防空力量远在伊拉克之上。南联盟军队官兵表示一旦北约战机突入南联盟领空，他们有信心、也有能力把它揍下来。

　　主持人问：南联盟方面有什么战略战术？

　　顾玉龙答：与美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略不同，南联盟的策略并不是寄希望于打赢这场战争，而是要给北约部队造成伤亡。一旦美军士兵出现伤亡，美国国内的舆论肯定会沸腾起来。那时候对美国和北约来说，场面就很难收拾了。据我估计，一旦北约真要与南联盟开战，美国恐怕还会如法炮制对伊拉克的战术，就是先用巡航导弹攻击边境上及纵深范围内的南联盟通讯设施、雷达等重要的军事目标；第二步再用巡航导弹打击贝尔格莱德周围的军事目标；第三步才可能出动飞机突入南联盟领空进行攻击。不过，这是十分冒险的军事行动，战争的规模就将升级。

　　主持人：好谢谢前方记者顾玉龙为我们所作的报道和分析。

　　当我做完这次直播以后，听说霍尔布鲁克终于在下午飞了，飞到了布鲁塞尔北约总部。尽管霍尔布鲁克临走前表示他无法确定目前的僵局是否意味着南联盟和北约已经进入战争状态，但我的判断就一个字：

　　打！（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