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以来，我国教育改革与发展面临社会形态转型和世界性文化创新的双重压力。要适应社会变革和未来人才实力竞争的需要，我国教育必须改变观念、理论基础、课程体系和人才培养模式，尽快实现由以知识为本位的学科教育向以人为本位的科学教育的历史转变。在此我就教育发展面临的理论创新问题发表一点不成熟的看法，供大家批评指教。
一、教育的社会性与教育理论创新
教育是人类社会特有的文化传承与创新活动，具有鲜明的社会性。人类社会的发展、社会形态的变革，决定着教育形态的变革与发展。人类经过了漫长的原始社会，在进入文明社会之后开始有了文化教育。在人类文明社会中，一切具有文化传承、创新的教育活动，都是由一定的社会形态决定的。教育的基本功能是服务于社会发展的需要，服务于个体成员社会化的需要。任何社会的不同阶段的任何个体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社会成员，就必须经历社会化的过程。个体社会化的过程实质是接受文明洗礼的过程。教育对于每一个社会个体而言，都是必要的成长和发展的条件。社会发展到不同历史阶段，它总是向社会成员提出相应的素养要求，如生存与生活能力、道德行为规范、生产技能等等；为了满足不同的社会个体成长和发展的需要，教育就必须不断地进行改革调整、分化和发展。一部人类教育发展史，从本质看就是人类文明发展史和人类成长史。
人类社会教育活动的一切追求都是有目的的。一定的目的追求，决定着教育实践的行动方向。从理论上讲，目的属于哲学范畴，教育目的论是教育哲学的基本理论问题，它着重探讨教育的社会目的和个体发展需要。我国社会处于大转型时期，教育形态必须转型，必须满足社会发展的需要，必须满足人的发展的需要。这种需要，决定了教育改革与发展的目的。我们一定要明确教育发展的目的，也就是说教育理论一定要清晰地阐释教育发展的所追求目标是什么，为什么要追求，怎样追求与实现。
我们认为传统的教育目的论、本质论、价值论已经不能科学地解释今天的教育现象，不能激活教育实践的创新能力了。质言之，要提高对教育发展目的意义的认识水平，关键取决于教育理论创新能力。
所谓教育理论创新，不是超越现实发展的可能性条件，制造一种不切实际的玄学，更不是故意搞一些稀奇古怪的新名词新概念，恰恰相反，它正是根据现实发展的需要，以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正确地分析问题、解释现象并为现实社会的教育发展提供科学的理论依据。教育是为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服务的，教育理论创新就是要在科学地分析现代社会的特点、现代人的发展需求的基础上，正确地阐释社会大变革、大转型的教育形态应该如何改革与发展的理论问题。
社会是在不断发展的，我们的教育改革与发展的主题，必须适应新的社会形态变化和社会发展的需要进行历史性转换。大家知道，一定的社会形态要求有相应的教育形态。如我国农业社会有传统的儒家教育和科举制度，现代工业社会有以分科知识技能训练的学校教育和学历制度。在国外工业革命以前，主要是文法教育，语言修辞学、诡辩术和宗教是主要教育内容，工业社会主要是科学知识教育。随着工业化程度的不断提高和行业的不断分化，科学教育的分科越来越细，培养目标越来越专业化。但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了“后工业社会”，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进入到科学社会，特别是信息技术革命以来，大工业生产日益走向衰落，新型产业模式正在取代旧有模式。科学社会的主要特征是信息化带来的知识创新、技术创新、教育创新决定着人们的生产和生活的方式，这不仅改变了经济社会发展的动力，而且深刻地影响着民族和国家的生存与发展。因此，我们说从工业社会向科学社会的转型，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性进步。尽管我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科学化程度还很低，但是这不能否认我们已经无可回避地进入了这个时代，无法回避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对教育转型提出了时代要求。随着社会对人的素质需求标准不断提高，我们必须明确今天中国教育发展的目的、内容、出路、措施是什么。
教育要转型，要发展，必须首先解决如何提高基本理论创新能力问题。今天，我们深深感到传统的学校教育理论的哲学基础、社会基础、经济基础和文化基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19－20世纪形成的教育学基本原理，曾经在工业社会的师范教育中是职业教师培养的必修课，是国家教育政策制定的重要依据，但它面对今天纷繁复杂、多姿多彩的教育发展现象与问题，面对新型的教育形态的急遽变革，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客观地说，我国教育学的理论基础主要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基本教育观点和大工业生产时代以来中外各种教育流派的学术思想，主要讨论的问题是与工业社会相适应的教育制度和以班级教学为主要形式的、分科知识教育、专业人才培养的实践问题，这种教育理论着重研究教育与政治、经济、社会、人的发展和文化知识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讨论学校教育发展的一般规律。这种传统的学校教育理论已经不能完全适应科学社会教育发展需要了。从大的方面讲，科学社会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如何，科学社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文明，科学教育是一种什么样的形态，科学社会的劳动者应该具有什么样的基本素质，人的发展会有哪些基本需要等等，传统教育学理论不能做出清晰的解释；从小的方面讲，我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需要什么样的教育，信息社会人的基本素养应该达到哪种水准，现行的教育制度如何体现公平性，基础教育怎样才能满足人民群众的需求，我们应该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处理好教育权利和优质资源分配的合理性，如何解决农村人口生存与发展的问题，如何解决弱势群体子女失学的困难，如何解决高等教育扩招之后产生的社会问题等等，这些在我们现行的教育理论和政策中难以找到公认的答案。尽管人们努力地创新现有的教育理论，并对上述问题作了某些新的解释以推动政策研究，但从实际效果来看，由于缺乏理论创新，许多尖锐的核心问题却依然存在，人民群众对学校教育存在的严重不足和对人才培养质量低劣的不满情绪，随着子女上学难、找工作难的现实，正在不断尖锐化。我们必须清楚，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我国教育的主要矛盾是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对生存与发展的高质量教育需求与我国教育创新能力严重不足之间的矛盾。我国教育发展要走出低谷，就必须面对这些矛盾，首先认真解决教育理论创新问题，明确教育发展目的和战略思路。
二、理论创新是推动教育实践发展的动力
教育理论创新必须改革不适应现实社会、经济、文化和人本身发展要求的观念，必须与时俱进的建立科学教育理论体系。要改革落后的教育观念、价值观念、教育政策、教育体制、教育内容、课程体系、评估体系、教师素质、人才培养模式等等，要根据社会形态变革需要建设一个新的教育体系，推动教育实践的发展与进步，关键是教育理论创新必须跟进实践发展的步伐。只有教育理论要跟进时代，适应教育发展客观要求，才能起到指导教育实践的作用。回顾我国教育发展史，凡是大的教育改革与发展，每一次都是以创新的教育理论为指导，而且每一种教育理论创新都有鲜明的改革目的、发展目标和社会主题。
春秋战国时期，孔子首次推进了教育改革。当时社会处于“礼崩乐坏”的大变革，他根据建立一个新的政治秩序、社会秩序和道德秩序的需要，提出了以“仁、礼”为核心、以人伦道德为基础、政教合一的“德治”目标。由此，他创立了以重建人伦道德为基础进而推动社会政治改革为目的的儒家教育理论体系。这一教育理论体系，支撑了他对旧有文化的全面批判、改造和整理，形成了后来称之为“六经”的《礼》、《乐》、《诗》、《书》、《易》、《春秋》。
“六经”作为儒家学说基本思想的体现，作为儒家学派教育的基本教材，不仅深刻地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内在本质的人伦道德精神，而且它通过教育途径的广泛传播，完成了西周奴隶社会“神道文化”向封建社会“人道文化”的历史变革。这既是一次具有历史性的文化创新，也是一次意义深远的教育改革，它不仅为中国封建社会建立了以儒家学说为主流的古典道德文化，而且建立了儒家教育的课程体系。汉代官学创立，儒学独尊，儒家教育取得了文化发展的主导地位，再经过汉唐时期的师法和家法的经学研习，进而发展为自成体系的“经学教育”。儒家经学教育体系延续了上千年之久，历代学者对儒家经典的注和疏，达到汗牛充栋的地步，直到唐代形成了《十三经》，经学教育日臻成熟。
到宋代，经学教育发生了一次重大变革。因为汉唐经学教育走到了尽头，经学课程既繁琐又难而复杂，文字章句之学使许多读书人都钻到字眼里，反而将微言大义完全丧失。事实上空疏无用的文字章句之学不仅呈现出“繁、难、杂”的弱点，难以培养国家所需要的治国良才，而且对推进社会人伦道德建设、政治建设和文化建设了无作用。为了拯救这种颓废的教育局面，唐代韩愈等人高举振兴儒学道统的旗帜，提出了“文以载道”的教育主张。到宋初范仲淹、张载、二程（程灏、程颐）、王安石等人倡导经学改造和兴学运动，尤其是书院教育运动的勃起，形成了长达数百年之久的一股以革新儒学为目的的“理学”教育思潮。
宋王朝是一个极贫极弱的朝代，内忧外患，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不断激化。在这种背景下一些有识之士认为，要富国强兵，就必须振兴道德，必须改革教育，培养实学人才。因此“理学”教育思潮，高扬道德理性，明确提出“尊德性而道问学”的教育目的，即抛弃文字章句，注重儒学经典的微言大义，注重教育对社会政治秩序、伦理秩序和文化精神的重建，强调经世实用人才的培养。这一教育思潮经过百年的发展，到南宋时期，集理学之大成的朱熹，针对经学“繁、难、杂”和科举制度“空疏无用”的弊端，对经学教育及其课程体系进行了历史性批判。他在系统总结整理当时其他理学教育流派教育思想和实践经验的基础上，重新注释了“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集注》作为理学教育教材的经典，它不仅大大地削减的儒学教育负担，而且使得教育理念由原来对儒学经典文字章句的关注转移到对伦理生命价值、现实社会问题的关切。理学教材的简化，有效释放了经学教育过分的知识性包袱，凸现了儒家道德教育的人性道德价值，为中国封建社会后期伦理道德教育和社会秩序的重建产生了深远影响。
教育改革的本质是文化建设。教育发展必须为文化传承、创新服务，必须成为人们改造社会的利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中国传统教育在世界文化革命的洗礼中接受了近现代文化改造。在新文化运动中，蔡元培、陈独秀、鲁迅等一大批文化健将，高扬“科学、民主”旗帜，提倡新文化、新教育、新道德，强烈要求废除经学和儒学课程，大力提倡白话文教材，这是很了不起的教育改革。“科学”与“民主”作为新教育改革的指导思想和理论支撑，使得我国教育和文化建设日益富有生机与活力。在20世纪20－40年代成长起来的教育家群体，他们不仅是教育改革家，而且也是新文化发展方向的开拓者。
建国以来社会主义教育的创立，明确提出了教育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的方针，重新建设了教育制度和新课程体系，推动力中国教育的发展。建国50多年来，为了满足人民不断增长的文化教育需求，我国教育进行了艰辛探索，经历大专院校调整、教育革命、文化教育大革命、教育恢复与整顿、教育体制改革、素质教育探索、科教兴国与教育创新等发展历程。在这些发展过程中进行了8次教育改革，尽管这些改革走了不少弯路，但总的说来每次改革都是企图建设一种与社会主义经济、社会、文化发展需要的教育体系，都在从不同的角度促进了教育的现代化改造。
今天，我国的教育发展处在大转型时期。这种大转型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在这种情况下，要促进教育发展，需要什么理论来支持?教育改革的旗帜是什么?应该走什么样的发展道路？从新的历史角度看，我们的教育理论是否把握了时代精神和特点，是否有了深刻的文化反省与批判，是否反映了社会发展方向和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教育需求，说到底今天教育改革旗帜是否鲜明，目的是否明确？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理论问题。
历史经验证明，教育实践改革与发展能否成功，取决于教育理论创新的程度。如果理论是创新的，摸准了时代发展的脉搏，反映了时代发展的需要，实践才会有正确的发展方向，才会步入健康的发展轨道。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必须大力推进教育理论创新、必须产生大教育家而且应该产生大教育家的时代，关注教育理论创新应该成为教育科研和教育改革实践探索的主题。
然而，我们的创新理论在哪里？时代所需要的大教育家在哪里？我们必须承认在很多的技术层面，包括学校教育学、教育管理、课程改革等等方面，有一些传统型的专家，但我们的确还没有出现开拓未来的大教育家。没有大教育家的标志是至今还没有人能够把什么是教育、什么是我国最有价值的教育、教育应该怎样发展等重大问题说明白。恩格斯说过，一个民族如果不在理论思维上取得先进地位，它的实践必然的落后的。我国教育要实现跨越性发展，关键是要努力提高教育理论创新能力，就必须要有大教育家出现。
三、教育理论创新的几点认识
1．理论创新问题的提出
什么是教育？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一个教育工作者，不论是教育政策研究者，还是理论研究者，也不论是教育实践者，还是教育管理者，都必须明白教育是什么。事实上要搞清楚是非常困难的。前年春节期间我去看望一位资深的80多岁的教育部老领导。他说：“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搞了一辈子的教育，教育是什么？现在越想越糊涂了。我们应该办什么样的教育才能满足人民群众的需要？以人为本是不是只在强调个人需要？个人、社会、国家与教育发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这种关系应该怎样协调？”
记得我在20世纪80年代初读研究生期间，导师让我查一查教育基本理论的书到底有多少，各有什么特点，各有什么理论建树。一周的时间，我把北师大图书馆藏有的120多本种版本的教育学全部翻完了。翻来翻去，这些书的框架、内容及其观点基本雷同，结构四大块：基本理论、教学论、德育论、学校管理。基本理论部分都谈教育与政治、经济的作用与反作用关系，后来发展了的教育学增加了教育与人的发展、与文化、与社会的关系，其结论性的教育命题都是依靠哲学思辩的传统范式推演的。到现在我国的教育理论著作到底出版了多少已经不可统计了，我们的教育理论专家花了如此多的心血，但是至今还没说清楚教育是什么。
教育是什么？教育的本质与作用是什么？过去说是上层建筑，是生产力，或是生产力和上层建筑的综合体；后来有的说教育是一种社会活动，是一种影响，或是一种成长，是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通过知识教学影响未成年人成长的过程，是促进青少年身心得到全面发展的活动，是促进个体社会化的过程等等，林林总总，异说纷呈。今天我们到底应该如何认识教育，如何正确解释教育现象和本质，如何确立教育价值观，定位发展方向？这是一个不能不回答的理论课题。
教育究竟是什么？我们能否有一个适当的理解，能否从一个新的角度、新的层面提出科学的说法，能否以一种实证科学方法揭示今日教育的本质，通过实证科学研究来说明我们的教育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应该办什么样的教育。
我们的教育理论必须解决教育是什么。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的教育发展、体制改革、课程改革等等，只能是原有问题的重复，只能是技术层面上的改良。技术层面的改良不是教育大转型、大变革时代所需要的。我们必须从理论创新入手，以创新的教育理念来推动现实中国教育改革，作为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教育工作者应该面对和回答这一时代课题。
2．理论创新的目的问题
理论创新的目的，是要回答和解决现实中一些发展的矛盾问题。教育理论创新，既要帮助教育实践者正确认识和理解现在的教育发生了什么本质性的变化，又要为教育政策创新提供充分必要的理论根据。我们的教育理论创新，除了要解决认识现代社会的教育是什么之外，还要正确说明我们今天应该怎样选择最有价值的教育。
十六、十七世纪的工业革命，促进了西方传统社会形态的变革。社会形态的变革，必然导致对传统教育形态的历史性否定。早在传统教育向工业社会所需要的教育转型时期，人们开始思考什么是有价值的教育。如斯宾塞，就提出了最有价值的教育就是满足工业革命需要的科学技术教育。在工业革命时代产生的现代学校教育，从性质上讲，现代学校教育就是与工业社会相适应的、以学科知识为主要内容的、以培养各种职业专业性人才为目的的、以班级教学为主要形式的、一次性的学历主义教育。教育是一种从业的准备，知识是学校教育的本位，受教育者掌握基本知识和基本技能是教学的根本任务和直接目标，而考试和学历则是衡量人们受教育程度的客观尺度。在工业文明社会，工业化程度的高低决定着一个国家教育程度的水准，工业化发展速度直接影响着教育发展的规模和速度，影响教育结构和级能。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甚至更早一些，由于信息技术的发展及其在工业社会的广泛应用，人们发现新的社会财富不断流向教育发达国家，流向知识创新和技术创新走在前面的行业，流向高素质人才和高技术人才群体社会，一个新的社会变革时代，一种称之为知识经济的时代到来了。为了迎接所谓“后工业社会”的发展机遇与挑战，教育改革浪潮从课程改革和人才培养模式变革方面揭开了新的历史篇章。由此，新一轮教育理论创新开始了。
必须承认，我国教育理论缺乏原创力。原因是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工业发展落后于西方，生活在这样环境中的教育理论家们无法感受到“后工业社会”浪潮的冲击力，他们也不需要回答“后工业社会”教育变革的问题。但是，一当在改革开放之后，由于中国经济发展必须依赖于国际社会生产市场和知识创新、技术创新的支持，需要大面积提高劳动人口素质，需要新型创新人才，我们才感到人力资源的贫困比物质资源贫困更加严重和可怕，这时候就会自然会思考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教育，怎样评价我们的教育，应该办什么样的教育？实践就会越来越困惑：我国人口负担之重，人力资源能力之差，民族创新能力之低，教育理论应该反思我们的教育实践是否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3．关于以人为本的认识
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提出了创造一个和谐发展的社会问题。“以人为本”是什么？不同层次、不同社会角色的人们对它会有不同的看法。有些教育专家谈到“以人为本”的问题，马上想到要“以学生为本”，强调老师要关爱学生，把问题推到了老师身上；在强调“以教师为本”的问题，马上把责任归到政府方面。我们认为这种认识方法更多的是传统的责任推诿，而非真正揭示“以人为本”的深刻内涵。不管是哪个层次，哪个层面，哪个行业，从教育角度看“以人为本”的内涵应该关注在人的“生存发展”问题上。即保证每个人要获得在现实生活中的生存权利，保证每个人获得在现实社会中的发展权利。这正是我国社会形态发生变化所带来的对人本价值的发现，是我国教育理论创新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人本价值的发现，必然要对知识本位的教育提出质疑。有一经济学家讲：“人才是国家的根本”有不同的解释。一种是“人，才是国家的根本”；第二种是“人才，是国家的根本”。基于第一种认识注重的是人力资源开发和人力资本的投入；基于第二种认识更注重人才资源能力建设，着力于民族的知识创新、技术创新能力培养。事实上现代社会经济增长的决定要素越来越取决于劳动力素质的提高和技术创新能力建设。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坚持“以人为本”的发展原则，都必须注重人力资源开发，都必须着力于创新人才培养，都必须将人力资本投资作为国家经济社会长久健康发展的战略任务。
4．教育与人力资源开发
教育是促进人的成长和发展并使之成为一个健康的、创造的、幸福的人。“以人为本”，作为教育理论创新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会提供我们哪些有价值的思考呢？我认为有三点值得研究：一是在理论基础上应该合理吸收人力资源理论的科学内核，认识现代社会教育对人力资源开发、人力资源能力建设的现实意义，认识教育是人力资源开发和民族创新能力建设的根本途径；二是从人在从现代社会生产和社会的生存与发展需要，深切关怀每个学生的创新能力培养，扬弃知识本位，凸现自我生存与发展能力，为他们选择最有价值的教育；三是认识现代社会信息化的特征，从终身学习的需要培养必要的学习能力，提高知识创新、技术创新的科学素养。
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教育？也就是说我们的教育到底能不能促进人的发展。我们研究教育和办教育的，最好要谈一些务实的东西，要站在家长和学生的立场思考：一个人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到大学，再到博士毕业，一共要花费28年的时间，每年平均以一万元计算，一个家庭要为培养一个博士至少投入28万元。平心而论，这样漫长而昂贵的教育，应该为一个人从事职业生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我们不仅每年50％以上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岗位，而且博士就业之困难也是不可置信的。尽管我们可以说教育只是培养人才的，人才的使用是劳动市场的事，但是我们必须承认人才培养与人才市场没有统一起来，学校教育与社会生产存在严重的脱节，我们的人才标准是知识本位的学历证书，而非实际创新能力。很显然学历已经不能说明人的发展问题，只有培养科学社会的劳动能力才是教育的根本任务。
教育到底要着力于促进一个人怎么样发展，怎么样就业，怎么样创业，怎样造就成为一个髙素质的劳动者？在社会转型期，我们的教育要转型，转什么型？怎样转？这就需要重新认定我们的教育价值取向。教育要“以人为本”，必须要考虑到整个社会的人力资源能力建设问题，有效促进学生健康发展，成为社会有用之才。根据我国有关人力资源统计，我国西北地区的新疆、重庆、西安万人的大学生比例远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但是为什么它们有这么多的大学生却经济发展不起来？除了别的因素之外，我们的人才观念肯定存在问题，说到底是教育的发展目标、教育过程与事实结果对人的发展特别是对能力的发展存在严重缺陷。由于我们的教育只是关注学历性人才培养，而对人力资源能力建设却不去考虑，所以我们的教育把追求高学历作为惟一的目标。学校，不管今天的社会是否需要这些高学历者，也更不管明天这些成千上万的大学生能否就业，能否创业，我们只管大批量扩招，造成中等教育结构不断地由多元化走向单一化，片面追求所谓的高等教育“大众化”目标，不断地做提高收费标准的文章，也不去思考我们的人才培养目标、培养模式、课程设置是否合理，是否对学生的发展负责。严格地说，这样办下去，人力资源得不到科学开发和使用，有限的教育资源和人力资源会被极大地浪费。这样办教育，人民群众当然不能满意，国家、社会和个人都会难以接受，
今天，开发人力资源和培养民族创新能力是各国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核心。因为这是当前和未来世界教育实力竞争的重点。教育作为人力资源能力建设的基础，就是要把潜在的人力资源转化为可显现的人力资源，把现有的人力资源能力水平提高到社会发展所需要的程度。在知识经济发达的国家，人力资源能力建设受到从未有过的重视，社区日益成为人力资源开发的多元化的终身教育的学习型社会。如美国的社区教育机构把所有的纳税人、从业者和未来社会的劳动者全部纳入教育计划，包括每个人的性别、年龄、职业、适合什么样的职业，学过多少课程、还需要学什么等等都计入学籍档案，学校必须考虑随着产业结构性调整的需要，应该让人们提前接受必要的职业发展技能和知识，而且都要落实到每一个受教育者的发展计划中。为每一个人的发展办教育，是学校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方向。我认为这种社区教育就是立足于人力资源能力建设的教育，就是以人为本的教育。教育是为社会培养人才的，不是为教育而教育，促进人的发展关键是不断提高人们对社会变革的适应能力。因此，有价值的教育应该从社会发展需要将人才培养与人才市场需求结合起来。
5．要实事求是看待国情
教育理论创新必须说明人民群众需要什么样的教育？什么样的教育才是人民群众满意的教育？这是个理论问题。人们都关心教育，都懂得教育对下一代成长与发展的重要性，人人都能议论一下或批评一下教育，但是这不能说人人都是教育家了。社会的哪些意见确实反映了群众对优质教育的需要？哪些意见是片面或是错误的？办人民群众满意的教育，做人民群众满意的教师，大家都有了共识，但是教师究竟怎样做？学校怎样办？我们要做实证性的研究。如哪些地区群众满意哪种教育，怎么才能让群众满意。收学费就不满意，不收学费就满意；低收费就满意，髙收费就不满意，我看发达国家可以，而我们这样的穷国办这样大的基础教育，就不一定接受得了。人民教育人民办，办好教育为人民。办好教育是关系每一个家庭每一个青少年的大事，离开人民的支持和帮助，不仅过去完成的“普九”成果难以保证得到巩固，而且广大中小学的生存还会存在问题。我们应该清醒，“普九”是欠了债的，农村的经济发展并不像少数人想象的那样富有诗意，县财政收入支持教育的能力还是有限的，至今还有相当多的县主要依靠财政转移支付来解决教师工资问题。我们不可能迁就这些只顾眼前的意见。如果我们在理论上不能阐明，光听各种不同的意见，教育就没法办。
正确估价我国经济到底能够给予教育发展多大的能力，政府有多大的能力支持教育事业的发展，理论必须说明，不能想当然。究竟我们的国民经济产值能给教育多大的比例？我们不要过高的估计经济发展能给我们的教育提供多少发展实力？要实事求是的评价我们的国情，认识我们的国情，才能知道我们办教育的方式和道路。假如说如果都靠政府来办学，我们农村的“普九”任务就完不成。农村普及义务教育，靠的是集资，靠的是千千万万民办教师。我们要有教育成本观念和意识。我们的理论研究能不能根据中国的实际国情少做批评，多做一些实际问题分析？教育理论创新，能不能务实地为不同地区根据经济发展实际情况来制定相应的教育收费政策，为政府确立科学的教育成本观念，促进区域性协调发展？教育理论创新，能不能为课程改革提供指导？我们的课程改革实验是有代价的，编教材、出教材、买教材、用教材、培训教材都是有代价的。如何一个改革都要付出代价，我们就必须考虑国家、社会、家庭有多大的承受能力。如果我们专家想得天花乱坠，想着他的教材一下子就能培养出人才，实际效果会怎么样？教育理论创新，要有实证科学精神，要有科学态度和科学方法，尤其在我们国家各地区社会、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不协调的情况下，企图依靠一种理论、一种制度、一种政策和一种模式解决所有的问题，是根本不可能的。教育科学研究工作者应该赋有历史责任感，理论创新要立足与实际问题的解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