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利钦披露:任命普京阻力很大
《环球时报》 (2000年12月12日第三版) 张克俊   时间:2000年12月18日 浏览数: 打印

  

  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叶利钦在其回忆录《总统马拉松》一书中专门辟出一章的篇幅,详细描述了他冲破阻力,临危授权,委任普京为总理,为向后者提前交出总统大权铺平道路的经过。由此人们可以再次领略这位俄罗斯首任总统运筹帷幄、力挽狂澜的魄力……

  想把国家交给他

  1999年8月4日,我召见了新闻秘书沃洛申。我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究竟何时决定新总理的人选问题。之所以要解除谢尔盖·瓦季莫维奇·斯捷帕申(时任俄罗斯总理)的总理职务,当然存在许多外在因素。但最重要的还是大家看出,斯捷帕申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政治领导人,他缺乏独当一面的魄力。在这一点上,他与普京相去甚远!普京才是身系我重要期望的那个人,是我可以将我们整个国家托付给他的那个人。

  8月5日一大早,我会见了普京。我向他说明了我的想法。我说将有一场恶斗,首先是总理之位的争斗。但还不仅仅如此,控制国内局势不单纯是对各个州实施有效的监督。北高加索地区形势岌岌可危(指车臣等地区),莫斯科也可能有人借机进行政治挑衅,现任政府在遏制通货膨胀方面软弱无力……一切都将取决于新总理怎样运作,新总理将决定国家的前途。

  “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我决定提名您出任总理。”我郑重地说。

  普京仔细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普京有一双很有神的眼睛,好像比他的话说明的东西都多。

  “但我还没说完,”我接着说,“您也许明白我为什么不得不撤换您的前任。我知道斯捷帕申是您的朋友,但公是公,私是私,也就是说,您的态度必须非常得体、克制,但同时又必须非常坚决。只有这样,您才能在社会上树立起威信,国家杜马也才会顺利批准我对您的任命。”

  普京陷入了深思。“我不喜欢您刚才说的这种争斗,”他坦诚地说,“我不会搞这种争斗,也不喜欢。”

  “您也不必去搞争斗,重要的是您的意志和信心,您的一举一动,这将决定一切。政治人物要么如雷贯耳,要么人所不齿。您有思想准备吗?”

  “我愿随时听从您的命令,”普京简短而坚定地回答。

  这真像是一个军人的口气……“要是最高职位呢?”我有意以试探的口气问(1999年12月31日,叶利钦宣布提前退休,任命普京为代总统)。

  普京迟迟没有回答。我分明感到他这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我不知道。我不认为我已对此做好了准备。”

  “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信任您。”

  越接触就越信任他

  普京是1997年3月来克里姆林宫工作的。他起初任总统总务局副局长,后任总统办公厅主任尤马舍夫的第一副手,主管地方工作。尤马舍夫不在时,普京就代行主任职务,这样我同他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他起草的报告条理清晰,堪称典范。普京很内向,从不轻易发表自己的观点及其对国际和俄罗斯局势的看法。这样,他就像是特意将任何个人成分都从我们的接触中剔除了似的。但正因为如此,我才很乐意同他交谈。使我大为惊讶的是,普京对我们所谈的问题有着闪电般的反应。有时我的问题,即使是很简单的问题也会使一些人脸红、发窘,为寻词摘句而煞费苦心。而普京对任何问题都答得从容不迫、十分自然。按我的标准,这个年轻人像是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有充分准备。

  1998年夏天,库兹巴斯煤矿工人的大罢工着实给我们来了个措手不及。矿工们拦截铁路,切断了西伯利亚至俄罗斯中央区和南部地区的交通。这种形势是灾难性的,每天造成的损失达数百万卢布。我紧急约见了当时的联邦安全局局长科瓦廖夫。显然,他有些手足无措。他说,他过去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样应付。

  在这种情况下,我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谁能取代科瓦廖夫?普京坚毅的面孔闪现在我的脑海中,他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首先,他在安全机关工作了多年;其次,他也有丰富的从政经验。更重要的是,与他接触得越久,我就越发坚信:这个人不但积极致力于民主和市场改革,富有坚定的爱国主义精神,而且还能将这两方面的力量有机地结合起来。

  1998年7月25日,我签署命令,正式任命普京为联邦安全局局长。

  令人欣赏的是,普京有着坚定的政治立场。当时的总理普里马科夫处心积虑地要把联邦安全局纳入他的势力范围。为此,普京经常与他发生激烈的冲突。但这种冲突并没使普京手足无措,就连我也感到万分惊讶———当时政权机关内部形势错综复杂,即使是具有丰富政治经验的人也难免晕头转向。但普京始终只有一个明确的准则———某一举措是否合乎道义,某个人是否正派。他随时准备放弃高位,却决不做任何违背自己人格的事。

  任命他困难重重

  1999年8月5日,我把斯捷帕申和沃洛申两人叫到我的办公室。斯捷帕申立刻显得焦灼不安,脸也“刷”地红了。

  “谢尔盖·瓦季莫维奇,今天我决定请您离职。我将建议国家杜马批准普京为总理。现在我请您签署命令,先任命普京为第一副总理。”

  “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斯捷帕申吃力地说,“这一决定……为时过早,我认为这是个错误。”

  “谢尔盖·瓦季莫维奇,但总统已经决定了呀,”沃洛申插了一句。

  “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我恳求您……单独同我谈谈。”

  我点头同意。这样,办公室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斯捷帕申开口了,他滔滔不绝地谈了好久,其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我一贯追随您,从来没有背叛过您。”他保证纠正自己的失误,立即着手组建新政府。

  尽管我明知这种谈话毫无意义,但也不好意思打断他。表面看来,斯捷帕申说的全对:他忠诚老实,从没背叛过我。所以,没有任何理由罢免他。不过,他缺乏一个在当时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条件,当前的斗争需要另外一个人!但我该怎么开口向他解释呢?想到这儿,我只觉得再没耐心听斯捷帕申讲下去了。

  “好,您先出去吧,我再考虑一下。”我尽量平静地说。

  斯捷帕申出去了。他在门口小声对沃洛申说:“您都说我什么了?您怎么搞的?您疯了吗?”

  这时我的心情简直糟透了。我叫来沃洛申,很生气地说:“您还磨蹭什么?赶快把起草的命令拿来!您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决定了嘛!”

  沃洛申随即拿来命令,让我签署。

  “免职这事您自己对斯捷帕申说好了。我不想再见他,”我没好气地说。

  沃洛申没怎么同我争辩,只是说:“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您看这事是不是等到星期一再说……您比我更清楚,只有总统本人才有权同总理谈罢免他的事。”

  是的,沃洛申说的对。我决定星期一清早会见斯捷帕申。星期一这天一早,阿纳托利·鲍里索维奇·丘拜斯(俄罗斯前第一副总理)就给我打来电话,硬要见我。我立刻明白,丘拜斯企图阻挠我。事后我得知,丘拜斯一放下电话就对总统办公厅,当然尤其是对普京大发雷霆。他警告说,普京今后在公开的政治场合将面临可怕的打击。其主要论据是:普京从未担任过如此显赫的职务,还不知道当总理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本人现在拒绝这项任命,这将比日后被形势逼下台要好得多。普京当即把丘拜斯顶了回去:“对不起,但这是总统的决定。我必须执行这一决定。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也会这么做的。”

  我一向相信丘拜斯的政治嗅觉,但这一次不同,我直觉地感到了普京的才智和能力,以及我走这一步的前景。不仅如此,我还直觉地感到当时业已形成的有利的社会环境。也就是说,当时整个社会都准备接纳一位新人,即我们常说的铁腕人物。尽管我们的制度还不完善,但人们有理由相信普京。

  有人脸拉得老长

  这天早8时,我会见了普京、阿克谢年科(叶利钦的亲信)、斯捷帕申和沃洛申。我们都同斯捷帕申打招呼,但除我之外,他没同其他任何人握手。我随即切入正题:“谢尔盖·瓦季莫维奇,我已签署命令,任命普京为第一副总理,您退出现职。”斯捷帕申的脸立马拉得老长:“我不签这个命令。”

  阿克谢年科插嘴说:“谢尔盖·瓦季莫维奇,不要说了!”

  普京截住了阿克谢年科的话头:“这已经够人家受的了,咱们就不要再搀和了。”

  “好吧,”斯捷帕申最后说。“我签。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但这只是出于对您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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