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斯科，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看到一些上了年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男人在地铁口、在人行道上伸手乞讨的情景。他们是在最近几年才出现的。但当我同这些一贫如洗的乞丐们交谈时，在他们的脸上却找不到凶恶和仇恨的神情。他们似乎是沉醉于自己的艰难处境，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在西方其他国家这种极度反差的画面是没有的。这是俄罗斯之谜的一种。

　　俄罗斯人不仅仅是在购买股票时才成了宿命论者。我在周围看到的一切证实了自己长时间以来所持有的对俄罗斯人性格的认识。相信命运的神秘是俄罗斯人的典型特征。这种性格特征在今天充满矛盾的情势下显得尤为突出。

　　隆冬，严寒。随后解冻时期到来，到处是一片泥泞，道路难行。我感到不可理解的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迈入那片沼泽般的土地里。我不能忍受这些水洼，遇到它们一定会绕着走，可他们却不这样。为什么？这是了解俄罗斯这个国家的一个要素：在水洼中行走这是一种抵抗，一种俄罗斯式的自我保护感。

　　曾侨居法国的哲学家弗拉基米尔·魏德烈写道，俄罗斯的历史是一部不幸的历史，其中没有循序渐进性，也从未有过自己的幸福。鞑靼人的桎梏，混乱时代（俄国16世纪末17世纪初长年战争的时期），斯大林领导的过失，苏联的解体，俄罗斯就像希腊神话中的人物西叙福斯（以狡黠著名，在冥土中受罚，永远推巨石上山，将及山顶巨石又复落下，如此循环不止）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自己艰难的历程……

　　俄罗斯有着不幸的历史，正因如此，与西方国家不同的是，在它的身上重新崛起的力量从未消失过。俄罗斯人过着较困难的生活，然而，“枯竭”、“耗尽”这些字眼对于他们却是陌生的。在俄罗斯，人们说出的话永远蕴涵着一种郑重的允诺，他们没有失去对未来的希望，没有失去已被西方人永远地遗失了的那种原始的光芒。我喜欢俄罗斯，正是由于他们言谈中的郑重允诺。

　　人们交谈时，都相互交流信息。而同俄罗斯人交流的不仅仅是信息，而且还有其他某种东西，那是一种内心的交流。这种交流在最普通的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在公共汽车上人们把钱递给你“请给买张票”，或是在地铁中我的鞋带脱开了，一位陌生的老人弯下腰说“年轻人……”，等等，等等。俄罗斯是一个透着深情的、相互交流的国家，这是它与其他西方国家的一个重要区别，因为在别的国家这种优秀的品质早已消失殆尽。

　　俄罗斯人永远在重复着自己的历史。它充满了破坏性的巨变，但它却也充满了重新崛起的力量！

　　谢萍译自俄罗斯《旅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