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
  时间:2009年6月30日 浏览数: 打印

  寒山萧条,青峰隐隐。枯松针脱,衰草离披。褐黄的岩石裸在瑟瑟的寒风中,强作镇静纹丝不动。

  碧水凝滞,远波沉沉。坻石苔滑,黑沙流离。油青的莎草悬在冽冽的浊流里,故为潇洒婀娜多姿。

  强势的倒春寒,裹挟着冰碴雪棱,席卷远山,包举近水,并吞八荒。寒夜,山峰如黛、灯晕若萤。

  东甫站在十楼的阳台边,呆呆的凝望。寒窗十年,背负家族期望的双肩如此沉甸,如此孱弱。阳台上的东甫,思绪烦乱。等身高的课本、雪花般的试卷、厚眼镜的老师、瘦弱弱的父母、同样瘦弱弱的耕牛,同学们得意的笑、苦涩的笑、苍凉的笑,魔鬼般一齐齐挤进脑海,若一团绕缠的风筝线,斩不断、理还乱。

  逃离东甫脑中蓦然生出极端之念。十楼的阳台栏杆,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阳台下滔滔的江水,汹汹的滑过。听不见鱼们的唼喋,它们都被卷走了吧?江水的对岸一溜隐隐的连峰,浓黑得和同样浓黑的夜沆瀣一气,仿佛要叫这浓黑来统治一切。峰下一条铁路,钢轨又硬又滑,笔直的刺向远方,在极远处打个结,绞在一处。

  那天下午,风急天低垂,东甫站在铁轨中间,期待列车呼啸而来。“呜……”强悍的客车隆隆驶来,吼着喊杀声,强力的光柱利刃般撕破夜的黑,像煤工手握的金刚钻,为车身打通行道,车身像疾驰逃逸的菜花蛇,萤光粼粼的紧紧跟在光柱后面。

  菜花蛇东甫想到自家的菜地,一畦畦碧绿油亮的土豆园,蛇们常常在豆苗间乱窜。开春后的土豆苗长得极快,仿佛可以听见拔节的滋滋声。春风拂来,春雨浇去,铮亮湿滑,青绿逼眼。煦暖的春阳荡漾在园子里,爽心爽肺的舒坦。

  念小学时,放学归家的东甫,受三姐的叮嘱,挎个篮子,拎把小锄,去园子掏土豆。土豆蛋光亮圆滑,东甫挑出最大颗的,再合上松软的黑土,让小豆蛋继续长大。

  餐桌上,三姐做的土豆宴热腾腾的。东甫吃得大汗淋漓,头发梢直冒热烟。三姐看着弟弟狼吞的模样,脸上洋溢起了甜甜、静静的笑。

  “东弟,挖土豆时看到了什么?”三姐问话。

  “土豆长得真快,土豆好大、好甜!”东甫抬头,望着姐姐,认真的说。

  “它为什么那么甜?它是怎样长大的呢?”

  “你告诉我!”

  “冬天,土豆冻在泥地里,积聚了很多养分,所以甜。春天的暖风一吹,它们就疯长。”三姐说得很轻松。

  “哇,我想起两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株万株豆花开。’”东甫的吟诵很快乐。

  “是啊,经历风雨,才有彩虹;经历严冬,才有甜蜜。春风,吹在每个季节,只要你用心感受……”三姐的话像春风一样吹拂在东甫的心头,所有的疑虑、忧郁,都被轻轻吹散。

  “谢谢三姐,”东甫喃喃自语,离开十楼的阳台,轻轻推开房门。

  在回身关门的刹那,一抬头,他看见远山背后露出一丝微白的晨曦。春风,从窗外拂进心房,暖暖的。

  这一夜,春风忽来。

  (2009年1月5日成都市高三“一诊”考试命题作文,教师试笔约费一小时。)